梁道玄的诚恳像是一个不能拒绝邀请的台阶,就摆在徐照白面前。
何仲殷比任何人都想下来,但他不能抢在徐照白点头前说话。
天下无有这般白得的退避三舍,徐照白明白梁道玄话里的意思,可他没有选择,错已是错,负隅顽抗的话梁道玄绝不会让这件事轻易揭过。这是梁小国舅执掌宗正寺头一件明面上的大事,谁给他为难,他就会让谁一样为难。
如徐照白自己,也不能不下这一步。
“国事确实繁重,单这一条春汛,连梅相也已在政事堂熬了两夜,稍一合眼,便有加急抵到。我也得赶快回去。”徐照白纵然疲倦难抑,但该有的镇定从容朗若松竹半点都不会差,“你们三个。”他逡巡四周,看遍三人,“可都听清了么?”
“听清了……”
三个人不论是认还是不认,都摄于这份威仪,颔首称是。
何仲殷这才深吸一口气,缓缓起身道:“既然如此,那便回去书写陈情,明日点卯时,人至书至,但凡有误,国子监自有法度在,决不轻饶,记住了么?”
……
自国子监出来,再到工部衙门,又去政事堂,入夜,徐照白才返回自家府邸。
徐府为威宗御赐,气势规模均得以保证。威宗因是清君侧起兵入京登临大宝,故而继位后在京中着实有一番洗礼,好多有爵之家或是重臣受到波及,腾出的好宅子不胜枚举。
在下诏遗命徐照白为辅政时,这座原本的侯府也作为宅邸赐下。
然而徐照白简朴惯了,高堂又已故去,只开一半用作日常,其余一半封存至今,只是不是修缮一番。
穿行院落,徐府老仆为徐照白点灯在前引路,并低声汇报今日的事宜。
“舅家老爷与舅夫人前脚刚走,与夫人哭了一会儿,金表少爷现下还照老爷的意思押在书房写陈情,有咱们家少爷看着他呢,不敢怠慢的。夫人备了夜宵,此刻正等老爷用膳。”
徐照白马车上稍稍睡了一会儿,却睡得不实,再一醒来经过夜风之吹,不免有些头痛,听了这些,他只是微微点头,许久才道:“让恒儿去休息。我更衣后去书房,请夫人也过来,宵夜等等再用。”
“是。”似乎已经习惯自家老爷永远井井有条的安排,老仆亦是寡言少语能干得力,不需再费唇舌便晓得其中轻重缓急。
更过便服的徐照白来到书房,推门而入前,只听金成之哑着嗓子哭诉的动静传出来:“姑姑,外甥可是为你说话才落得这个地步,你可得为我做主啊……”
同音共律(五)
随着徐照白推门而入, 哭诉声戛然而止。
待徐照白目不斜视坐在自己的桌案前,金成之已将大半个身子都躲去了自己姑姑金夫人金翠兰背后。
“老爷……”金夫人年近五十,面有风霜之色,经这些年养尊处优, 神气饱满康健, 可在徐照白面前, 却仍旧显得瑟缩,一双粗粝之手无处安放,只能揉捏锦缎裙摆。
“成之, 你过来。”徐照白示意夫人坐下,只点外甥名字,他语气很平缓,不知是倦还是疲, 尾音又轻又长, “陈情写得如何, 拿来我看看。”
“方才爹娘来了, 我应对他们,还没怎么动笔,就写了一半,写完再给姑丈看。”金成之声音越说越小, 因为徐照白一双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瞳正看向他。
“成之,我为你改名成之,你可还记得是什么典故?”
“是……《礼记·中庸》里的那句‘诚者自成也’……”
“你可有以此为戒,心向所学?”
金成之脸憋得发红,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徐照白看着他说道:“写了是写了,没写是没写,如果不知如何措辞, 可以向我请教,然而你却推脱给关切你的父母,这已不只是不诚了。”
金成之求助似的看像姑姑金夫人,金夫人仿佛自椅中弹起来,忙道:“是我一直让成之吃这吃那,耽误他读书识字,我的错,老爷别气……”
徐照白示意夫人坐下,但金夫人却怎么都不肯,小心翼翼护着外甥,可翻来覆去都是“我错了我错了”,别无他由,只是一味哀求。
“翠兰,你先听我说完。”徐照白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间隙,“我不会处罚成之的,这你可以放心。”
金成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,金夫人也长出一口气。
“我会附上一封报知成之退读离学的书信,同他明日所交陈情一道送到国子监。”
徐照白平静的话音一落,金夫人与金成之面如土色,金成之当即跪地哭喊道:“姑父,我知道错了姑父!不要让我退读!求求你了姑父!”
“成之知道错了,求你饶了他吧,我也给你……”
在夫人跪下前,徐照白扶起了她。
“夫人,在你弟弟和弟妹请托我时,我就已经说过,国子监不比书院,银子不是万能,权势也绝非通天,但凡入内读书者,要身负三族颜面声誉,但凡差池,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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