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陈京观与陆栖野的相识,还多亏了方荔。
当时陈京观跑到平州来募兵,在昌安营门口一待就是半个月,每日也不做别的,就盯着那些刚刚出了现役的士兵,跟着他们在茶铺聊天,帮他们去家里做活。
久而久之,方荔撞见他的次数越频繁,她心里的疑虑也就越重。
有一日她特意选了个便于观察的位置,只瞧见陈京观坐在茶摊点了一份茶点,虽说他周身没什么能显出贵气的东西,可他饮食时的动作,断不像是生在穷苦家的。
后来董辉的期役到了,他在军营里对陆栖野多有照顾,陆栖野便将他一路送到了门口,而陈京观找借口撞上了出来的二人。
也算是不打不相识,陆栖野本就听了母亲的描述觉得此人形色可疑,如今正中他下怀。他装作是同董辉一同退役的,一路和陈京观跟着董辉回了家。
董辉的儿子几年前都定口匪患的时候被箭射下船没了,按照军户制的规定,早就退役十几年的董辉又替儿子进了军营,而他对陆栖野的照顾,也是因为那时儿子与陆栖野相交甚好。
如今董辉家中只剩他一个人了,陈京观走进那极其简单的宅院,能看到的只有主厅里摆着二十三个排位。
从北梁建国,历四代,他董家为北梁付出了二十三条命。
那也是陆栖野第一次去董辉家中。看着眼前的莹莹烛光,他看不清董辉脸上的表情,却看到了陈京观脸上那一层说不清的肃穆。
那一晚,董辉讲了自己跟着陆晁从益州打到汝州,再连取朔州和遥州,最后把军旗插在了东亭都城济州皇宫门前的故事。
他是董家活得最长的军士了,可最后,还是逃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。
董辉讲的时候,陈京观就在一旁默默听着,房间里的油灯许是很久没用有些发潮,熏得屋里三个男人都红了眼。
其实陆栖野少时听父亲和当时刚继位的元衡谈论过军户制的弊端,但那一场辩论终究是无疾而终。
北梁以军事发家,兵,就是北梁的命脉,若没了兵,元衡很难保北梁不会同失去了风骨的南魏般迅速衰落。
但当他看到那些排位时,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军户制带给人的压迫。
那是悬在血脉里的利剑,侥幸活过自己的期役,却要为自己的后辈继续担惊受怕,军户一辈子都活在战争的阴影之下。
等董辉讲完自己过去的半生,陈京观便开始了他的叙述。
他隐去了自己作为陈景豫的部分,借用了平家兄弟的过往,他成了本就叫做陈京观的孩子。父亲先是跟着陈频去西芥打仗,后受命随使团出使,却被南魏皇帝疑心叛国,最后惨死在了遏佐的刀下。
他如今来北梁,正是看到了军户制下有许多如同的董辉的人。他要建一个私军,他要为父亲报仇,而如董辉一般的人,可以凭此机会离开北梁。出了现役的兵士可做他人私兵,陈京观早就为他们寻好了借口,甚至连将来的打算也谋划了个七七八八,只等着他们点头。
只是那时的董辉还舍不了这待了大半辈子的故土,不过陈京观的话他都听进去了,他承认他心动了,而陆栖野同样将此话记在了心里
那一夜董辉家里又有了人气,三个人喝了许多酒,直到第二日昌安营查人,发现陆栖野不在,陆栖川才派自己的副将桑柘去寻。
陆栖野领了夜不归宿的十鞭,又舔着脸去求哥哥查一查叫陈京观的人。
十日后,陆栖野在军营外遇到了陈京观,或者说他等到了陈京观。
他改不了军户制,但他想尽力让那些为陆家,为北梁流过血的人有个不再惶恐的晚年。
他让陈京观立誓,说平远军只属于他陈京观,无论以后他与南魏皇帝是同仇敌忾还是兵戎相见,都不能卖了平远军,更重要的是,绝不让平远军的刀尖冲向自己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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