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盯着那面灵位牌,“你不必总来看我。”
弥月瞧她面无血色,心底忧虑丛生。先前她提食盒来过两次,可每次打算收食盒时,却发觉盒中饭菜一口未动,毫无二致地摆在碗碟之中,一摸碟身,掌心便传来一片冰冷。
“您再这般下去,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?还是吃些吧……”弥月不死心,又劝道。
兰昀蓁摇头:“你去歇息吧,夜已深了。”
“小姐都未歇下,我又怎能一人歇息?”弥月的细眉微微拧起,好一会儿后,她躬身将食盒摆在她身旁,“弥月将食盒放在此处,小姐若是饿了,便吃些,过一时辰,我再去厨房做些新的热食提来。”
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又阖上了,屋内重归于沉寂。
兰昀蓁的唇瓣有些干涩,身子亦是僵直的,她欲喝一点水润唇,抬臂去够茶杯时,膝盖处却传来强烈的刺痛之感,使她不得不以手掌拊住地面,从而撑住身子。
石板地面上残余着许多细碎石粒,渐渐地,一颗颗陷进她掌心的肉里,迫使她思绪更清醒几分。
夜风凄凉地呜咽着,自窗缝之间刮进寂寥的祠堂,冷冷一掀,一盏烛台上的火光忽地被扑倒了,又燃起,再一揭,烛光便灭了,只余一缕微不可查的白烟在空中飘袅。
一盏烛台熄了,另一盏仍在苦苦燃烧。
“吱呀——”祠堂的门又被人打开了。
身后的脚步声轻而缓,来人大抵是府中的丫鬟,自外头瞧见映在窗户上的光影暗了许多,是以拿了另一只蜡烛来替换。
兰昀蓁的手掌从地面上挪开,牵强地撑起身子,重新跪回到蒲团之上。
那步履声愈近了,她却莫名觉得耳熟。
来人漆黑的影子被仅烧着的那只蜡烛映落于眼前,祠堂阴沉潮湿的霉味之中,她却隐约闻见了一股衣料上的熟悉的香水气息。
兰昀蓁愣了片刻,直至听见她的声音——
“跪了这般久,又未进食,是要伤胃的。”
那声音温和至极,她转过脸,看见聂缇平静若水的脸庞。
屋外夜风仍肆意乱刮着,黑檀木制成的灵位牌前,那只形孤影寡的白蜡烛撑出昏黄且飘摆着的烛光。
幽黄光影拂落于聂缇的面庞,将她映成熟悉又陌生的模样。
依旧是温言款语,就好似何事都未发生,她仍是那位对她关怀备至的好姨母。
亦是这一刻,兰昀蓁终是知晓,为何她在祠堂遇见聂之仪时,后者是用那般悲悯的眸光注视着她。
“姨母何故这般待我?”兰昀蓁抬眸看她。
聂缇淡淡垂眸,目光凝在她脸庞上良久,似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,视线流转打量过她的每一个五官。
“自十三岁那年回到聂家起,我以为府中只有你心疼我。”
直至气氛静默好一会,她方缓缓开口:“你幼时要同你母亲相像多些,大了,反倒不像了。”
聂缇并非头一个这般说的人,早在她之前,与她相见甚少的颜宗孚亦如是说过。
兰昀蓁静静地睨着她。
“或许,你同你父亲更像。”聂缇抬手,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额发,“他是个穷书生,是个革命者,手无权柄,却心比天高地想着要改变这个社会的规则。”
兰昀蓁额边的青丝被悉数捋过,细致地别在耳后,有一缕却卡在了聂缇的指甲缝间,扯得她头皮发疼。
“你先前从不会这般说他。”她蹙着眉,侧过脸,避开她的手指。
相较于聂绫,杜栒文其实同聂缇的夫婿康秉要更早相识。
他与康秉乃莫逆之友,亦是因后者做媒的缘故,他得以与当时的聂二小姐聂绫相识。
彼时,康秉同聂缇定居于南京,杜栒文与聂绫私奔后,亦逃至南京栖身,两家人不分彼此,亲若一家。
只是……在民国二年,聂缇与康秉之子康修安于动乱时与同学一并上街游行示威,不幸被乱抢打死,自那之后,聂缇便孤身搬离了南京,回到娘家长居,与二姊聂绫一家亦少有来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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