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妃笑眸依旧,如春风般温婉:
“总要有个念想。”
佛堂檐角的青铜风铎随风叮咚。
李诏渊望着一旁佛龛中悲悯的菩萨面容,声音细缓:
“母妃,这世间没有神佛,更没有是非因果报应,只有成王败寇。”
笑意止住,秦妃轻抿着红唇,垂着眼帘,紧攥着当今圣上赐她的金簪,有些无措,细弱蚊蝇:
“对不起渊儿,妈妈没用,只是一个普通人,只有这种办法了。”
“”
李诏渊瞬时回眸,张了张嘴,但却什么说不出来。
出身卑微,祈求不存在的神佛也想帮他
安静了很久很久,
李诏渊才出言笑道:
“母亲,太子今日已然被圣上软禁,被废也就是这一月的事情
“儿臣方才也已去过坤宁宫了,去见了见那位帝后为了给她赐下鸩酒
“呵今日方知当初那让我畏惧之人竟然如此不堪,面临死亡竟然如此丑态百出
“所以母亲,您真的不必如此,在儿臣的这一生中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。”
秦妃细细的听着,直到对方说完,才缓声问道:
“帝后她死了?”
“”
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,李诏渊眼神下意识有些躲闪,像是化作了当初的孩童。
而看着他的这幅神色,秦妃心底也大致明白了一切,轻轻呼出了一口白雾消散,眼底的温柔似能溢出,清脆的声音回荡:
“诏渊,动手。”
“”李诏渊仿若窒息。
“对不起是妈妈没用。”
秦妃微微一笑,手中握着当初的金簪,看着未央宫的方向,笑意柔和而唏嘘:
“他还是一样的绝情,纵使已然决定传位于你,也依旧要在这时留下这般绝情考题”
声线清丽平静,笑眸如月的妇人身上气质逐渐褪去了属于母亲的慈爱,化作了刚强的秦妃,用那定情金簪盘起了自己微卷的青丝:
“但你要想登上那个位置,便必须像他一样,冷血无情,没有顾忌,没有软肋。”
雪落不止,一时沉寂。
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青灰,檐角铜铃裹着冰棱,每阵北风掠过都带起细碎的呜咽。
母亲带着皱纹的手抚起了儿子低垂的头颅,素白襦裙在阴影中泛起月华般的光,但她眼底的笑意一如儿时般温柔:
“动手,他在看。”
称孤道寡
风雪暗哑,天地失色,年轮无声,怀中尸身不知何时失去了温度,佛堂变得影影绰绰,梁顶垂下的帐幔随风而舞,他的整个世界开始旋转,佛陀慈悲的面容变得狰狞,天地的森寒再次如海潮般的袭来。
李诏渊听见窗外北风卷起积雪,听见浩荡的天威匍匐于他的脚下,但当烛光映出她含笑眼尾的细纹后而熄灭时,母亲最后的气息又如拂过他耳畔,仍是他儿时她为他哼唱的西域小调。
他开始动摇,他开始想要大吼,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,想将周遭一切湮灭。
但心中念头激荡澎湃,他却依旧静坐着。
因为,
“他在看。”
时间静谧无声,
他抱着母亲,一如在那冷宫灵殿前母亲抱着他。
时间无声,透过佛堂,他看到风雪停歇,看到了日夜交替,看到了一架背负宏伟宫殿的玄鹰自帝安城南起驾南巡,与那站在其内的血衣青年。
如此一来,他便不再需要仰视那人。
但恍惚间,他听见了那一家人分别时依依不舍,那一家人离别前,团聚的阖家欢乐。
李诏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的那间佛堂,也不知道怎么以盛装来到那权力的宫殿门前,只知道他现在的神色应当很平静,就如同毁掉北境亿万人家时那般平静。
他是这样的人,一直都是。
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,他却不清楚。
但究竟是为什么是?
未央宫的檐角铁马在朔风中铮鸣,李诏渊望着朱漆宫门上盘踞的狴犴兽首,默然踏碎了殿前最后一片残雪,走入其内。
“来了”
记忆里的声音从那暗哑的殿堂深处传出,带着平缓的虚弱突然刺入李诏渊耳膜,让他不自觉地按住腰间剑柄。
李诏渊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,但身体却先意识一步如此做了。
“恨朕么?”
虚弱的声音没有任何意外,再度从那幽深的黑暗传出,释然含笑:“秦妃是你走上这条路的,也当作为你走上这条路的终点也算她的圆满,所以朕允你将她的死归责于朕。”
“儿臣不敢。”
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冷漱的宫殿,蟒袍大氅扫地,李诏渊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,朝着那黑暗跪服而下。
殿堂两侧的青铜灯树火光摇曳,将李诏渊的影子碎成碎片,地面光滑的鎏金石砖反射这一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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